【核心提示】形象史學的任務當然不會停留在對于“物”的“觀看”,而是具有史識的“闡釋”。形象史學打開大門,将一切物都放了進來,在我們對于這些空前的史料豐富性應接不暇的時候,傳統史學“文”的基本素養,正決定着我們其中的誰,更能穿過物的表象而接近史實真相。
“形象史學”是以曆史形象為主體構建的曆史研究樣态,由我國學者提出并倡導。曆史遺留下來的實物和圖像既是文化表現形态,又是曆史生成和展演的一個方面。随着文化史研究的進一步深入,發掘實物和圖像本身的曆史意義與文化價值已成為新的趨勢。當前形象史學研究的現狀如何?加強形象史學研究有何學術價值?記者就此采訪了相關專家學者。
研究模式剛剛起步
中國社會科學院曆史研究所研究員孫曉告訴記者,形象史學作為一種新的史學研究模式,最近兩年才被提出,是中國社會科學院曆史研究所文化史研究室同仁共同智慧的結晶,也是國内外文化史學者研究實踐的産物。
中國社會科學院曆史研究所文化史研究室的前身是著名學者沈從文先生所在的中國服飾史研究組。服飾史是文化史研究一個分支,研究服飾史需要大量的圖像與實物史料來論證與說明問題。孫曉介紹,文化史研究有其特殊性,需要依靠大量的曆史實物和圖像相參證,随着研究的進一步深入,發掘實物和圖像本身的曆史意義與文化價值已成為新的趨勢。
“正是在這一認識的基礎上,我們提出了"形象史學"這一新的史學研究範疇。”孫曉說,形象史學有兩層含義,其一就文化史研究本身來說,指的是運用傳世的包括出土(水)的石刻、陶塑、壁畫、雕磚、織繡、漆器、木器、繪畫等曆史實物、文本圖像以及文化史迹作為研究對象,并結合傳統文獻整體考察曆史的史學研究模式;其二就文化史研究成果表述來說,采用大量的有形資料,可以更清楚地表達研究者的思路與心得,讀者也更容易接受。
bevictor伟德官网曆史系教授陳仲丹認為,“形象史學”與圖像史學最大的區别就是把實物歸納進去,它更強調超越二重證據法、三重證據法的路徑進行開拓。
談到當前形象史學的研究現狀,孫曉表示,由于這一模式剛剛起步,無論是在具體學科範圍的界定上,還是理論與方法的運用上,都處在探索階段。這一理論模式的完善需要文化史研究者共同努力。
重視以前挖掘較少的領域
形象史學的研究對象形象,不僅指可觀可賞的具體物象,還包括由其組成及其所蘊含的曆史形态。
孫曉認為,所謂的“形象”,并非将其看成是一個靜态的、孤立的具象材料來進行研究,而是将之看成一個過程。他強調,形象史學是對文化史闡釋方法和展演方法的新架構,在具體的研究中,既需要有形象性的思維,又需要紮實的史學根基,它既不是從形象到形象簡單地描述和推衍,也不是從形象到文本簡單地解讀和互證,而是将曆史上不同時期不同類型的文化實踐中所孕育或疊加的信息和價值發掘出來,并從理論層面進行分析與綜合。
談到未來我國形象史學的研究方向時,陳仲丹認為,要重視從文化史的角度,研究形象的社會内涵。形象史學應該重視一些以前挖掘較少,而又對恢複人的文化生活、人的審美情趣有重要意義的領域進行研究。
孫曉認為,龍的形象流變、東亞文化共性都可作為形象史學研究重點。
擴寬史學研究領域
與國外日漸興盛的“圖像證史”、“公共史學”等史學模式相比,由我國學者提出并倡導的形象史學研究有何學術價值呢?
孫曉認為,形象史學雖然借用藝術史研究的語言和分析方法,但并不是将研究對象從曆史中抽離出來,而是将其歸位于所産生的時代與空間裡,對其美學價值和社會功能進行還原性重構。曆史上遺存下來的各種各樣的“形象材料”,是古代的政治制度、文化禮儀、社會風俗、宗教信仰、民族習慣等多方面的綜合反映,它們既是曆史構成的要件,也是古人留傳下來的文化财富。開展形象史學研究,從大處說,可以補充我們關于傳統文化方面的知識,加深我們對中華民族文明發展史的認識;從小處說,也可以幫助我們彌補文獻記載的不足,解決一些具體的問題。
陳仲丹認為,形象史學使得研究從平面概念轉向空間概念,更加注重實物研究;形象史學拓寬了史學研究領域;史學研究更側重從上層研究移到下層民衆的研究。形象史學挖掘民衆生活,比較注重實物中的文化内涵,重視人的生活方式,突破了以前正史中過于依賴文字的方式,又跟器形學方式中比較重視介物有所區别。
中國藝術研究院美術研究所副所長牛克誠研究員認為,就藝術史研究而言,“形象史學”打通了藝術創作與欣賞主體上精英與民間的界限,使那些民間的、日常的東西成為與文人畫一樣的研究對象。這既使物質生活史的研究成為一種可能,也暗合了西方新文化(300336,股吧)史的研究旨趣。形象史學帶來的研究方式上的一個轉換,是由文字性轉向視覺性。通過這樣的轉換,我們會看到,此前有很多不作為史料,或不作為史實探究對象的東西,進入到史學研究視野之中。随着“形象”成為研究對象,“圖”獲得了與“畫”一樣的平等性。進而,“形象”還可拓展為三維形式的立體物“器”,如瓷器、家具、道具、工具等等。
畫—圖—器這些構成“形象”的素材,總體為“物”,是與傳統史學作為史料的“文”相區别的。牛克誠認為,形象史學的任務當然不會停留在對于“物”的“觀看”,而是具有史識的“闡釋”。形象史學打開大門,将一切物都放了進來,在我們對于這些空前的史料豐富性應接不暇的時候,傳統史學“文”的基本素養,正決定着我們其中的誰,更能穿過物的表象而接近史實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