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滴滴記恩師 ——寫在李永采先生八十華誕和從教六十五年之際

來源:bevictor伟德官网發布時間:2015-04-24 09:38:47訪問量:11

2013年8月5日,收到山東師範大學齊魯文化研究中心王鈞林教授郵件,告知今年是我們共同的老師李永采先生80華誕之年,也是他從教滿65年之際,因此,準備為他出版《李永采教授從教65年紀念文集》,除選錄先生各個時期的照片和代表性論文外,還拟收錄曾受教于先生門下的各時期學生寫的紀念性文章。王教授在郵件中說,在談及請哪些同學撰文時,先生提出由我寫一篇。聞此,我惶恐又倍感榮幸。惶恐,在于自己不算是一個好學生,與先生提及的其他學長相比,實在沒做出什麼成績;榮幸,在于先生在諸疾纏身多年且近幾年又經曆幾次中風的情況下,還能記得我。記得,即是一種莫大的關心。



與先生相識是在1996年的9月。當時,我從臨沂師範專科學校專升本到曲阜師範大學曆史系讀大學三年級。系裡為我們專升本班開設的課程中有一門《世界古代史專題》,任課老師即是李永采教授。記得第一節課時,先生身穿深色中山裝,手提一黑色提包,落座後, 有條不紊地從提包中拿出講義,然後笑眯眯地環視一下同學們,自我介紹道“我叫李永采 ……”然後開始講課。在先生這一學期的課堂,我知道了什麼是“血親複仇”、“對偶 婚”、“從夫居”、“走婚”、“坐床”、“亞細亞生産方式”等這些之前從未聽說過的學術概念及其内涵。


除上課時間,先生還喜歡在課外與同學們聊天兒,聊學習、聊生活、聊人生、聊社會,有時也會聊及他的“右派”經曆和學術觀點。張安福、趙尊義和我最愛與先生的這種聊天,時常和先生邊在校園中散步邊聊。走累了,就在草地上席地而坐或坐在小花園中的長椅上繼續聊。現在回想起來,這種“聊天”真是一種令人享受的大學生活。


1997年暑假,我為準備考研究生而留校學習。記得一天下午5時左右,我、邱志方、沈素敏和張國昌等幾位同學在教室看書,先生進來與我們閑聊一會兒後,微笑着問我們複習緊張不緊張,辛苦不辛苦。我們回他說不辛苦。國昌同學則戲言說“辛苦倒是不辛苦,隻是肚子沒油水,老想吃肉”,引起一片笑聲。笑過後,先生說:“好,不耽誤你們時間了,你們好好看書吧!我出去再轉轉就回家吃晚飯了。”但走後沒多久,先生又回來了,從他的黑提包中慢慢拿出一包豬頭肉、一包豬耳朵。說“我今天出來時帶的錢不多,這些就暫且給你們打個牙祭吧!哈哈!好,你們慢慢吃吧,我回家吃晚飯了。”那是我所吃過的一頓終生難忘且時常回想和懷念的肉。


1998年3月,我接到bevictor伟德官网曆史系世界史專業的碩士生入學考試複試通知。先生即從其藏書中找出蔣孟引先生主編的《英國史》以及其他幾本南大世界史專業老師寫的書借給我,讓我作針對性準備。待複試結束回到曲阜後,我對先生說,同其他幾位一同複試的同學相比,盡管自己筆試成績比較高,但卻沒有什麼優勢,差距比較大,對未來的研究生學習生活有些悲觀。先生寬慰我說,認識到自己的不足和同别人之間的差距,本身即是一種進步 。你能考取筆試第一名,說明你的基礎不錯,隻要你入學後虛心學習,努力提高自己的外語水平和社會活動能力,将來一定不會差的。他還對我說,讀了研究生,以後就步入學術研究領域了。在同學界前輩和同輩的交往中,待人接物一定要謙虛,但在學術研究上則不必謙虛,認為對的就要大膽堅持,就要大聲講出來。他并舉了自己在大學三年級時即寫文章 ,對自己老師童書業先生的觀點提出質疑與批評的例子。


曲師兩年,先生是給我關心、幫助最多的一位老師。他關于做人、做事、為學的教誨 ,我受用至今。



離開曲師之後,與先生見面的機會少了,但書信電話聯系仍然不斷。先生一直關心着我的學習與生活,我似乎也對先生形成了依賴,在取得一點小小進步時就禁不住要跟先生秀一下,在遇到煩心事、情緒低落時又會首先想到向先生尋求開導與安慰。每次同先生的書信或電話聯系,總能獲得滿滿的正能量。除精神上的鼓勵與支持外,先生還多次以各種借口(讓我幫他查閱資料,或讓我參與他的書稿寫作)給我經濟上的資助。在我工作後結婚生子時,先生及時從郵局寄來不菲的禮金向我表示祝賀。


其間兩件事值得重點提及。一件是在研究生入學不久,先生即寫信給我詢問是否願意參加他的一本書稿的寫作。我回信說願意,很快先生即寄來了寫作提綱和所需資料。當時先生正在思考有關知識經濟的問題,囑我負責“知識經濟浪潮與當代私有經濟”和“知識經濟浪潮下的中國經濟發展及其未來”兩章的撰寫。此後大半年時間,我們的聯系即以讨論書稿的寫作為中心。在此過程中,先生從資料的使用、論述的邏輯、學術規範等多個方面給我全面指導。記得在談到如何界定“知識經濟”概念時,我跟先生說由于“知識經濟”屬于一種嶄新的、有别于傳統工業經濟的新經濟形态,仍是一種尚在發展中的、帶有諸多不确定性因素的經濟形态,要給它下一個完整的、科學的、系統的概念目前是很難的 ,或者說為時尚早,詢問他該怎麼辦。先生回信說,既然如此,不妨介紹一下它的特點和其有别于舊的經濟形态或傳統的工業經濟形式的方面,或許比給出一個不太全面的概念更能給讀者一個對“知識經濟”的認識。在先生的悉心指導下,我最終完成了這兩章内容的寫作,總字數46000餘字。交稿後,先生給予了充分的肯定。先生的肯定,給予我莫大的鼓勵,堅定了我以後從事學術研究的信心。


另一件事是:2000年,我利用暑假到泰安泰山療養院去看先生。先生見到我非常高興,暢談後,即帶我、邱志方和沈素敏兩位同學(他們先我兩天到)到菜場去大采購,說要好好給我們補一補營養。記得當時先生特意買了小龍蝦。回來後,先生即忙着為小龍蝦“淨身”,去須除腸,清潔蝦腹,邊做邊給我們解說如何做小龍蝦。那次,我不僅生平第一次領略了龍蝦的美味,且還學會了如何做美味的龍蝦。一位好的老師,總會在不同的方面使你受益。


讀研其間,我和先生雖遠隔千裡,亦少見面,但先生的關愛卻時時圍繞着我,給我信心,給我堅持,給我動力。2004年,在博士畢業論文定稿時,我在後記中寫下了這段話,以感謝先生對我的關心與支持。“感謝我大學時的老師——曲阜師範大學的李永采教授。先生健康狀況一直欠佳,常年在療養院接受治療,但他卻始終關心着我的學生與生活,并給予我盡可能的幫助與支持。我的成長之路上,有他的心血。我衷心祝願先生健康長壽,幸福快樂!”



2011年之前,雖多病纏身,先生的身體狀況相對還是可以的,有時還能到外地講學,并去上海參觀了世博會。但之後的多次中風,使語言表達能力受到嚴重損害,辭不達意,聽者很難明白他所要表達的意思。這緻使我們不得不中斷了持續十多年的電話聯系與交流。有關先生的情況,我隻能通過岸冰師姐(先生的女兒)和在山東人民出版社工作的師弟楊剛及山東師範大學的王鈞林教授那裡了解到一些。總的來說,都還是一些好消息。如,先生健康狀況大有好轉,在修訂他以前出版的著作,準備再版;先生又一次從醫院康複回家了;雖多次中風,但先生的思維仍清晰;先生開始着手準備編輯自己的文集等等。


2011年暑假,我決定去濟南(岸冰師姐為他和師母高老師在濟南買了新房子)看望先生。我先同楊剛聯系,請他到時帶我去看先生。到先生在濟南的新家後,他家的護工已在樓下等我們。他說先生正在洗澡換衣服,讓他到樓下來接我們。上樓進家剛剛落座,先生即從浴室精神煥發地走出來,緊緊抓住我的手,高興得不得了。高老師在一旁說,你們李老師聽說你要來,非常興奮,非要自己去洗澡、刮臉、換衣服。這次的交談因先生的語言能力受損有些不甚暢通,但先生對我及我小家庭的關心仍能讓我明顯地感受到。先生詳細地詢問了我愛人和孩子的情況。我給先生看我兒子的照片,先生高興得不得了,并表示希望在方便的時候能給他寄一張我小家庭的全家照。怕先生過于勞累,本想看望一下先生即走,但先生卻一定要我留下來一起出去吃晚飯,并打電話給王力軍、王鈞林、顧銮齋等幾位在濟南的學長和老師,請他們來,介紹給我認識,說他們都是頗有建樹的學者,希望我以後多向他們請教學習。王鈞林和顧銮齋兩位老師因去外地,隻有王力軍老師一人前來。那晚,先生吃了比平時多得多的東西(高老師語)。



10月8日晚,我完成了上文的初稿,本想修改一下即發給王鈞林教授。不料卻在9日上午突然收到王教授發來的短信,告知先生已于該日9:30去世了。我立即給岸冰師姐發了一條短信,對先生的去世表示哀悼,并詢問有關追悼會的安排情況,說想去送先生最後一程。岸冰師姐回短信說,安排在11日下午1:40在濟南經十路的蓮花山殡儀館為先生舉行追悼會,并說你們工作都忙,沒時間就不要來了。我爸在去世前即已失去意識,走得沒有痛苦,很安詳。


11日上午,我自南京乘高鐵趕往濟南,在1時左右到達蓮花山殡儀館,見到了從全國各地趕來為先生送行的50多位在不同時期受教于先生的學生,他們大都是工作在高校中的著名教授學者。後來,曲阜師範大學老幹部處王處長在緻悼辭時還提到,因工作和時間關系,還有許多先生的學生因不能前來參加追悼會,專門發來了唁電,感念先生的培育之恩,對先生的去世表示哀悼。諸多史學界精英的到來,使先生的追悼會似乎成了一場史學群英會。


追悼會結束後,師弟楊剛感慨說,這麼多學生前來為先生送行,足以說明先生的一生是多麼成功。我非常贊同他的這一說法。


在得知先生去世的消息後,我即發郵件給同在bevictor伟德官网曆史系任教的譚樹林和鄭安光兩位學長,告知他們先生已永遠離開了我們。譚樹林回信說:“凡祥,謝謝你告訴此消息。李老師不僅學識淵博,而且待人極好,尤其對年輕老師和學生!願他老人家一路走好!”鄭安光回信說:“凡祥,聽到這個消息很悲痛。前兩天還和譚老師以及呂厚軒談到李老師,沒想到老人家這麼快就永歸道山。李老師道德學問垂範後輩,願他一路走好!”


李老師,您一路走好!我們大家會永遠懷念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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