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爾綱先生事略

來源:bevictor伟德官网發布時間:2011-04-05 10:37:56訪問量:0

  羅爾綱 (1901-1997) 廣西貴縣(今貴港市)人。1930年畢業于中國公學大學部中文系,後在北京大學文科研究所、中央研究院社會研究所從事研究工作。曾兼任中央大學曆史系教授。新中國成立後,任中國科學院經濟研究所研究員。1954年調入近代史研究所工作,任一級研究員。是第二、三屆全國人大代表,第二、第五屆全國政協委員。

如椽巨筆寫春秋——紀念羅爾綱教授誕辰一百周年

  羅爾綱先生被人們敬稱為“羅老”,今年元月29日是他誕辰100周年。他是蜚聲海内外的太平天國史專家,也是晚清兵制史研究、金石學、文博學和校勘學兼長并擅的知名學者。他的論著達30餘種,約計逾500萬言,堪稱是著作等身、貢獻卓越的了。 羅老治學的突出特色之一,是他勤奮不懈、锲而不舍、堅持到底的精神。諺雲“十年磨一劍”。當年,他為了發掘太平天國史料,曾花了十年的長時間,寒暑無間地将南京圖書館70多萬冊文史藏書逐次翻閱,使許多被蛛網塵封的、極有價值的太平天國史料,得以重見光明;羅老作《李秀成自述原稿注》,先後四十載;他自己也慨歎說:“從青春注釋到白了頭”;他撰寫成150萬言的巨著《太平天國史》,經曆了60個春秋。他在三十年代就出版了《太平天國史綱》,被費正清譽為 “最好的一部概論性著作”。但他仍不懈地研求,終于攀上泰山的高峰,在新中國建立四十周年之際,完成巨著《太平天國史》,奉獻出自己的碩果!有恒為成功之本,這是從羅爾綱身上得到的啟示。

  孔子要求“博學而識之”。所謂識,即真知灼見和對事物的獨立見解。這點羅老是當之無愧的。在五十年代,許多學者都認為确有天德王洪大全其人,且與洪秀全并稱“萬歲”。羅老力駁此說,詳證其非,最終史料證明他是正确的。當《天朝田畝制度》的原本發現後,論者多以為太平天國實行了平分土地等一系列規定,羅老卻冷靜地考證資料,得出不同結論,即太平天國治轄區前期隻實行了輕徭薄賦,後期采取了“着佃交糧”的政策,并未分田分地給農民。太平天國是何種政治體制,諸家衆說紛纭。羅老指出它實行的是“軍師負責制”,而且這個“軍師負責制是太平天國的光輝創造”。羅老從30年代即開始對天地會與《水浒傳》原本研究,闡明了天地會是反清複明的秘密結社,它創立于清中葉嘉慶年間。1934年,《大公報》發表了羅爾綱撰寫的、長達萬餘字的論文《水浒傳與天地會》,40年代中發現“水浒”一詞的源起,70年代末寫成《水浒真義考》,其後又銳意研求,證明《水浒傳》的70回本成書于元、明之間,是宣揚梁山泊與宋王朝對立、主張建立新政權這一主題思想,而100回本則是明朝宣德、正統年間後人所加的。他這論文突破了乃師胡适否定70回本的舊說,作出了新的學術貢獻。 在八年抗戰的艱苦歲月中,羅爾綱懷着書生報國的忠悃,不顧日冠飛機的狂轟爛炸,在防空洞黯淡的燈光下,堅持撰寫《晚清兵志》(共六部)、《湘軍兵志》、《綠營兵志》等專著。書中叙述了曾、胡以來練兵治軍的經驗和得失。以資抗戰時期振軍興旅、戰勝敵人的參考。他愛國救亡的拳拳赤子之心,皆融注在那濃墨染遍的篇章裡!培養人才、獎掖後進,羅老是太平天國學術研究的一代宗師。五十年代,羅爾綱受聘為bevictor伟德官网教授。當今南大的名學者中,便有他的高徒。六十年代他返京任研究員,仍傾注心力于培養人才。他對中青年學人的文章,不僅詳為指點,而且針對文章需要,将他珍藏的未刊史料割愛相贈,這在學術界是難能可貴的。羅老不僅自己孜孜不懈于學術,更熱忱地提攜後學,引導他們走進曆史科學的殿堂。太平天國史研究之所以花繁枝茂,郁郁蔥蔥,這與羅老的心血澆灌是分不開的!羅老于1997年辭世而去,享年97歲。蒼山猶在,碧水長流,他留下了傳世的巨著《太平天國史》,這是他的豐碑,也是他對祖國和人民哺育的回報!

作者:郭毅生

一代宗師 笃誠質樸 ——悼羅爾綱先生

  羅爾綱先生是研究太平天國史的一代宗師,經他整理過的大量太平天國史料,都悉心勘考,去僞存真,為太平天國史的研究提供了豐厚的史料基礎。他勤于著述,正式出版的書著即達40多種,是當代史壇著述最多的學者之一。這些著述功力深厚,确立了他一代宗師的地位。他不僅學問淵博,而且為人笃誠質樸,和藹可親。尤其是對待晚輩,他誨人不倦,以誠相待。受過他指教和幫助的人,對他的印象都是十分深刻的。他對待同時代的朋友、同學更是十分真誠。羅爾綱先生的逝世,是中國史學界的重大損失。高度誠實 平等待人 對太平天國史料辨僞,是羅先生對太平天國史研究的重要貢獻之一。經他整理、辨僞、考信過的史料,粗略估計,即達1200多萬字。羅先生緻力于對太平天國史料的考證,出自他對民族文化的高度責任感。谷霁光先生在《赤心的摯友、誠實的專家羅爾綱》一文中作過這樣的概述:“太平天國史料僞作之多,謬誤之甚,在中國曆史上是罕見的,這已經是公認的事實。不認真進行辨僞考信的工作,太平天國史研究就會陷于荒謬、混亂的狀态。羅爾綱同志青年時就受到五四時代辨僞風氣的影響,又受過考據學的教育和訓練。1931年秋,他發現清人薛福成所撰《張忠武公逸事》中與太平天國有關的史實乃是捏造,而薛福成卻被《清史稿》譽為‘長于論事記載’。看到了所謂‘長于論事記載’者也會作僞,更看到了太平天國史料僞、誤的嚴重情況,他決心做個披荊斬棘的‘清道夫’,走上了研究太平天國史的道路。”谷霁光先生對羅先生治學态度的評價是高度誠實,善于獨立思考。這是很妥帖的。當然,搞考信、辨僞是一項十分艱苦的工作。研究者首先要具備能坐冷闆凳、甘于坐冷闆凳的精神。同時,還要有打破砂鍋問到底、尋根追源、問清究竟的執著。羅老的考證内容涉獵很廣、很深,太平天國史中幾乎所有重大問題他都進行過資料的訂正工作。由于羅老的辛勤勞動,使錯綜複雜的太平天國史脈絡有了一個清晰的線索。對羅老的考證方法,吳晗在為羅老的《太天平國史叢考》寫的序言中說:羅爾綱的考證方法,“恰像剝筍似的一層一層地剝去這問題所堆附的外障,窮根究底,一直剝到筍心才肯甘休。再接着,他還不肯以問題本身的解決為滿足,他還要問為什麼這史實成問題,為什麼這事實為許多外障所蔽而成問題。”羅老的考證方法,不但對所要考證的問題的結論具有很大的說服力,而且對被考證的曆史事件和曆史人物多能作出自己的評價。因此,羅老的史學成就,絕不僅僅限于考證方面。

  對太平天國史的許多重大問題,他都悉心研究,有自己的獨到見解。對太平天國的一些重要人物,他也都作過恰當的評價。羅先生在總結自己的治學經驗時說過: “我研究太平天國史,首先是辨僞、考信的工作。這種工作必須忍耐、小心,一絲不苟,必須打破砂鍋紋(問)到底。這些習慣,應該說是我一生工作的基本功。” 這個基本功非常重要,對于搞考信、辨僞的學者來說是有普遍意義的。羅先生一生就是靠這個基本功确立了一代宗師的地位,并成為當代太平天國史研究的奠基人。羅先生治學态度的另一特點,就是平等待人,從不以專家、權威自居。他善于獨立思考,尊重客觀史實,從不附會趨衆。他對不同意見,特别是對那些與他商榷的人,總是報以極大的熱情。1984年,《安徽史學》發表了題為《太平天國科舉考試“始自辛開元年在廣西永安州時”嗎?》一文,和羅老商榷。羅先生看後立即寫了一篇“訂誤”文章,認真審查自己舊說之不當,并寫了一封長信給編輯部,要求在發他的“訂誤”稿時,寫一個按語,以他為“的”,提倡在百家争鳴中互相切磋,敢于承認錯誤的好風氣。《光明日報》、《文彙報》相繼發表評論,贊揚在百家争鳴中出現的這種好風氣。羅先生這種認真嚴肅、敢于堅持真理、修正錯誤的精神,受到了史學界的廣泛贊譽。

羅老的師友情

  30年代初,羅爾綱師從胡适,自稱“是個書呆子”,整天“埋首伏案”寫文章。他整理太平天國史料,研究太平天國史,锲而不舍,發表了大量有關太平天國史的文章,引起史學界的重視。1932年,他寫成《太平天國廣西起義史》。“1934年将此稿交給友人汪原放。時陳獨秀被關在南京,汪與陳有舊,每月探望。陳獨秀托汪原放給他買太平天國史看,汪盡購各種太平天國的書,并把羅老這部稿子一并送去。陳獨秀看完後,獨賞識這部未刊的稿子。提出要羅老到南京去和他合寫太平天國史。”(見郭毅生:《道德文章第一流》)由此可知羅先生著作之功力。胡适喜歡羅爾綱忠厚、誠實、勤奮。他對羅爾綱除了做學問的指點外,對其生活也是很關心的。新中國成立後,羅爾綱加入了中國共産黨,在政治上和胡适徹底分野。但“尊師重教”的美德在羅先生的思想中仍然占有一定的位置。胡适是他的老師,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新中國建立前,羅先生寫過一本《師門辱教記》的小冊子,記述了自己在胡适門下求教的經曆,以及胡适對他做學問的指點。羅先生曾說:這幾年“使我養成一種更大的忍耐,一種锲而不舍的精神去從事此後我所要做的工作。”這本小冊子,文字不多,但很實在。70年代後期,羅先生得知我從香港找來一本《師門辱教記》十分高興,特地緻函給我,希望我将這本小冊子送給他,并說明他僅有的一本在“文革”之中被燒毀了。我很理解他的心情,立即把我找到的這本送給他。羅爾綱學識淵博,為人誠實,年輕的時候就博得了許多同學、朋友的尊崇。吳晗和羅爾綱同是中國公學的同學。1930年,吳晗來到北京,羅爾綱對吳晗關心備至,從此兩人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吳晗對羅爾綱很敬重,經常主動幫助他解決一些燃眉之急。對此,羅先生永生難忘。羅先生說:“吳晗為人熱情,肯幫助人。1934年,我入北京大學文科研究所工作,當時一家五口人,就靠六十元工資過活,生活很困難,隻好靠賣稿補助生活。吳晗結交廣,我寫好文章,他就幫我跑,親自送到刊物的編輯部去。有一次我寫了《洪大全考》,是一篇長文,發表可是一百多元稿費,相當于兩個月工資。吳晗先送給一家學刊,可主編怕得罪别人,不敢發。吳晗很生氣,和那個主編吵一架。又另找個學刊,終于刊出來了。”羅老還談到吳晗幫他找研究資料的事。後來收入《中國近代史叢書》第二種《向榮奏稿》,就是吳晗從清華大學圖書館的書庫裡找到的,共十二卷,原題是《忠武公會辦發逆奏疏》。1937年,日本帝國主義侵奪華北大片領土,北京危在旦夕。吳晗當時已應聘到雲南大學任教,臨走前,他設法把羅老送到天津。說到這件事,羅老說:當時“我是個嚴重神經衰弱症患者,吳晗怕我神經受不住,那時要離開北京極為困難,他設法把我的大兒子送到天津,又交代他弟弟吳春曦照料我們。随後又親自把我的家屬也送到天津。”十年動亂中,吳晗全家慘遭浩劫,羅老曾多次為之痛哭。1979年,黨中央為吳晗的冤案平反昭雪,吳晗的家屬要我為吳晗寫傳。大學畢業後,我曾經長時期在吳晗領導下工作,自然也很願意,以作為長久的紀念。羅老是吳晗學生時代的朋友,交往甚密,我自然想聽取羅老對寫《吳晗傳》的意見,并得到他的幫助。那是一個冬天的下午,我來到羅老家裡,寒暄一陣後,話題就轉到編寫《吳晗傳》上來。羅老一聽我要替吳晗寫傳,極為高興,表示支持。然而他控制不住對吳晗受迫害的悲傷,不一會,就神色黯然,眼淚汪汪,說不出話。他站起來,走進自己的卧室,想控制住感情。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走出來,眼眶還是不斷地在閃動着淚花。他激動地說:“我和吳晗的友情是很深的,他為人忠厚笃誠。有一件事别人是做不到的,那就是1964年我因寫了《李秀成苦肉緩兵計考》一文,受到批判,親朋絕迹,沒有人敢來看我。可是吳晗和袁震特地到我家來看我,對我進行開導和安慰……”說到這裡,羅老的眼淚奪眶而出。永遠的懷念

  我是太平天國史研究的愛好者,在大學裡就讀過羅先生的《太平天國史稿》、《太平天國史料考釋集》、《太平天國史料辨僞集》等書,十分欽佩羅老掌握那麼豐富的史料,以及對史料進行那麼認真嚴肅的考訂。也正是讀了羅老的太平天國史的論著,我才對太平天國史産生濃厚的興趣。大學畢業後,我有機會較系統地讀了一些太平天國史著作和資料,也寫過幾篇有關太平天國史的文章。我還記得,羅老第一次見到我,就緊緊地握着我的手說:“讀過你的文章,以為你年歲很大了,沒有想到你這麼年輕。”我沒想到,連我寫的那幾篇文章,他老人家也看過了,并且因為我的文章猜想到的我的年齡,這實在使我感動之至。在談話過程中,我發現羅老對報刊上發表的有關太平天國的文章大多是看過了的,并把這些文章的新的觀點或對史料新的解釋都記錄在一個小筆記本上。這種認真、勤奮和謙虛的治學态度,對于一位弛名中外、耄耋之年的老前輩來說,确實是難能可貴的。羅老對晚輩的學習和寫作也是很關心的。向他請教問題時,他總是誨人不倦,把他所知道的史料以及他自己的學術見解,都毫無保留地說出來,甚至還要搬來許多史料,一條一條地指給你看。有一次,我因為撰寫《論北伐戰争及其統帥林鳳祥、李開芳》一文,查閱了不少材料。特别是受《林鳳祥、李開芳、吉文元、朱錫琨等回複禀報》一文的影響,我在行文中明顯地把林鳳祥擺在李開芳之前。羅老在為這篇禀報寫的跋中也明顯地把林鳳祥擺在李開芳之前。但是,就地位而言,林鳳祥是天官副丞相,李開芳是地官正丞相。據此,有些論者認為自廣西出發以後,李開芳的地位應高于林鳳祥,北伐統帥應該是李開芳。羅先生把有關記述林鳳祥、李開芳的史料一條一條擺出來。他說,研究曆史要憑史料,不能臆測。他接着又說,更能說明問題的是蕭朝貴在長沙中炮犧牲後,曾水源、林鳳祥、李開芳上楊秀清的禀報,也是把林鳳祥擺在李開芳之前。至于天官副丞相的林鳳祥實際地位為什麼高于地官正丞相李開芳和春官正丞相吉文元,這是一個有待進一步研究的問題。為了幫助我了解過去幾十年我國太平天國史的研究情況,羅老将他保存的簡又文先生早期著作《五十年來太平天國史之研究》一書複印一份,并裝訂成冊寄贈給我。1980年,我在《晉陽學刊》第三期發表了《評韋昌輝》一文,羅老看後寫信鼓勵我,以後又多次談起此文。後來,這篇文章收入《太平天國人物論集》一書。羅老在為此書寫的序言中特别寫道:“作者反對為韋昌輝翻案,他撰寫的《評韋昌輝》一文,在肯定了韋昌輝對金田起義功績的同時,着重揭露韋昌輝‘陰忍殘刻’的本性,認為‘韋昌輝以自己奸險的行動被永遠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羅老之所以肯定這篇文章,是因為當時有些人想替韋昌輝翻案,把天京事變的責任推給洪秀全,羅老顯然不贊成這個翻案。羅老還多次希望我能寫一本從理論上闡述太平天國曆史的書,并一再表示,他的那部當時尚未出版的巨著《太平天國史》中的史料任我使用。這種無私的思想境界使我十分感激。可惜,因我忙于别的工作,也因為學識不夠,未能擔負起這個任務。後來,鐘文典教授主編多卷本的《太平天國史》叢書,由廣西人民出版社出版。其中《太平天國史綜論》一書,據鐘先生告知,也是由羅先生力薦由我來寫的。史學界凡太平天國史的研究者,大多受到羅先生的教益。正如有些論者指出的:凡從事這項研究的,“無人不讀羅先生的書,無人不受他的啟迪,從他的書中吸取養料。”桂林博物館梁碧蘭因陳列事,連同自己一篇小文請教羅先生。羅先生對這位“素昧平生”的作者,寄予極大的熱情,不但認真提出意見,并複印了30多頁史料寄給她,指點她如何使用史料。幾十年過去,梁碧蘭至今仍銘記在心,感到“終身獲益,永志不忘。”這些都是後人永遠懷念羅爾綱先生的重要原因之一。羅老不幸逝世了。他的業績與精神是我們中華民族文化寶庫中的一份極其寶貴的财富。所有從事太平天國史研究的專家、學者都會永遠尊崇他,學習他,并努力去繼承他的事業,弘揚他的治學精神。尊敬的羅老,安息吧!

作者 蘇雙碧

選自《紀念羅爾綱教授文集》江蘇文史資料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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